沅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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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顾】太始年间遗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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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始年间遗事

二 黄檗

顾昀是一场风暴。
 对于蛮夷外族而言,他是黑乌鸦,是手中刀兵饮血才能为刃的玄铁三营,出现无异于深冬压降,所到之处冰封肃杀、了无生机。
 而这严冬风暴在面对长庚时,会难得展露出一点的柔情盘桓。缓流里面会夹杂早春润物的雨、草色鲜嫩的青,雪化为水,所经蜿蜒之处,安宁平和,会滋长他心里破土发芽的爱意。明知这是违背人伦,生了的情仍然不能够自禁。

正月十六顾昀过了生辰,第二天早上刚蒙蒙亮,府里仆役还没起,他一个人悄悄出了门,谁也没惊动。直到长庚捧着梅花去他房里,发觉狐裘不见了才觉出不对来。
 顾昀只要不是人在关外遇上白毛风,寒冬腊月都是一身看着就冷的单衣到处浪,陪皇上去香山到底也还在京里,哪里用得着?
 长庚猝不及防接了这一计金蝉脱壳,看着惶恐的老管家,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无力。玄铁营脚程非寻常军队可比,等这会儿回过神,他的小义父早不知悄摸窜到了哪里去,就是怕他缠着要一起去西北喝冷风。
 顾昀的隐瞒让长庚越发看清了自己,不过是个帮不上忙只会添乱的孩子。
 正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所以顾昀下意识认为他会不讲道理地胡搅蛮缠,也不需要知会清楚要去哪里、要去多久,只要有吃有喝,安稳呆在他庇护下的一亩三分地里读书写字,那就是好日子。
 这认知将长庚一分为二,一半仍然柔软眷恋,另一半则漠然哂笑,摁着霜打了低下头去的爱欲,摁进起冻的土壤,锢住肆意舒展的枝芽——看看你自己,该知足了。
 分离能让人冷静,然而短暂地静过,思念苦长,积叠成头重脚轻的不周山,是撑起天圆地方的梁栋,也是抽即必摧的软肋。
 跗骨之毒捋过他的记忆,取出所有关于沈十六、安定侯的片段残迹,捏造出一个外貌别无二致、内里脱胎换骨的顾昀。
 汲着心血凝聚幻化的妖物不分昼夜出现眼前,用他朝思暮念的一双唇说着最恶毒诛心的话。长庚盯着那张脸,忍不住要多看几眼聊以慰藉,眼神却清明地洞穿那皮囊下乌尔骨包藏的一颗祸心。
 只有幻觉噩梦里他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他。

这下终于甩掉你了。那人嘴角讥诮地勾起来,眼睛厌弃地斜睨,仿佛在看一个恶心的怪物。

“就算到了京城,也有义父护着你,不用害怕。”
 小义父在阑珊的灯火下向他伸手,胧光柔和了眉目,唇边一点笑。
 他不是食言而肥的人,他不会丢下我。

一击不中,总有后着。
 对义父心怀不轨,人伦礼常你都不顾了?雁北王府已经修葺完毕,你自己住,至于这间侯府,我宁愿在西北呆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来。
 顾昀目光始终远远落在别处,看都不愿看他,拂袖离去。

长庚张口想否认,伸手想扯他的袖子,却发觉无言以对。
 动心无法自抑的是他,不顾伦常肖想顾昀的也是他。他现在还不知道,但纸终究包不住火,长庚在他身边心就不能安生呆在自己胸口里,总有一天会蹦出去露了马脚,顾昀会怎么想他,怎么看他?
 那双眼里避如蛇蝎的神色,他一辈子都受不了,可真到了那一天,又该怎么办呢。
 无孔不入的乌尔骨抓紧了他一切的忧思动摇,在夹缝里不断试探着他的极限,那是他入骨的毒,知悉一切野火烧不去的隐秘。
 不能再想了。
 忽然而至的家信闷熄了一星半点的心火,更多的却是助长。
 长庚从头到尾反复读了多遍,放下时竟然觉出手捧得有些酸。
 分明只是薄薄一张纸。
 他铺开信笺,蘸着满腔灰烬里纠结的情意执笔,落墨时又含在笔锋毫尖。怕啰嗦得太多那人会不耐看完,于是每一划都再三斟酌,只留下平铺直叙的简短字句,不敢叫那头的顾昀察觉缠绵向他的端倪。

义父尊前:
 自别后,偌大京城,远近无亲,唯有片甲相伴,聊以慰藉。
 府中寒梅繁盛将尽,愿临行尝见。凋红零落,其香色徒劳矣,又负一载春秋。而年年岁岁花虽相似,此枝亦难追。
 西北沙匪流窜,料想戎马倥偬,无暇顾念其他,不便书信烦扰。然儿赋闲于京,周皆寂寥,千般思绪,无人诉倾,可念者唯义父一人耳。
 夙夜辗转,梦中犹挂,时闻弦惊霹雳,吹角连营塞外声。关外天寒,切记添衣,沙场刀剑无眼,万望安好。
 言不尽意,再祈珍重。

临末,他用十二分的力气写下自己的名字,那像是他作奸犯科所遗留的罪证,不再多看一眼,做了什么亏心事般匆匆折起封好,拿去给了王伯。
 时间就在侯府与护国寺的两点一线中,一日一日数着消磨。偶尔发作的顽疾掀起尖锐的波折刺在长庚身上,像倒生往地下的树,无数枝杈扎得内里土层千疮百孔,而外表看来还是安然无恙。他自己藏得好,也没人知道。
 清早起来推开窗,年三十京城落了整夜的雪,隆安元年就这么在骤然寒白的青砖瓦檐下掩过去了。
 顾昀又寄了信来,边关离不了他,过年不回来了。
 人不在,几大车的礼物也像个蹩脚的敷衍笑话。长庚没心思看那些东西,扔给葛胖小曹娘子两个小子挑去玩闹。
 他控制着回一纸不咸不淡的信,照常早起练剑读书,手里捏着自己的心事,像满又像空。
 挖出去的一封思念只不过让胸膛空了一瞬,源源不断的期待和急于追赶的酸涩填满了缺口。而这渐渐让他咂摸清楚了自己的狭隘和局促,统共十四年的见识,仅仅囿在方寸的雁回和侯府,怎么能完好地放下一个光风霁月的顾昀呢。
 是以了然说自己要南下云游时,他看看侯府的方向,转头直视着高僧清俊慈悲的一张佛面一礼,问,可否与大师一道?
 曹娘子最是不能放跑他俩,一听这话,细声细气的嗓子也忘了捏,立刻嚷嚷着也要去。葛胖小眼睛黏在了然禅房里闲暇时做来消遣的小器械,早就大师说什么是什么。
 几个人毫不犹豫地出了京。起初他们刻意绕着净水官道,专门拣不起眼的村野小路走,倒也有惊无险,了然大师佛光普照,一路普度众生结善缘,老天也给他面子,没让这支参差不齐的出游队伍遇什么太大的坎儿。
 长庚已然是个长身玉立的潇洒少年郎,曹娘子和葛胖小一对腰鼓棒槌似的男孩,奔波中竟也长得飞快,没给那抠门的和尚耽误了长个儿,半年下来越发有了各自的样子。看多了世道人情,眉宇间逐渐地添了阅历。
 有时也在闹市中行走,不过人多眼杂,他们这搭配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因此并不常去,即使去也大多是分开走。
 和尚去了路边摊喝茶探听消息,三个半大孩子成群结队迈进了书坊。长庚目光掠过一堆堆书本,不知不觉走到里间,一眼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顾昀的长亭帖,他曾临过。
 压在心底的思念翻涌上来,不由自主又开始想他,在何处?在做什么?他想得太过沉浸,以至于葛胖小偷偷摸摸蹭到身边都没发现,被吓了一跳。
 葛胖小面上有点儿不正常的红,本着有福同享的仗义念头,把翻出来的一本“好东西”分给他大哥看。书皮上看不出什么,长庚翻开一角方才知道,是春宫话本。
 他不大自在咳嗽一声,推回给葛胖小,我不看这些东西——你也少看为好。
 谁知转手摸起来的就是一本龙/阳秘戏。
 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坊!长庚飞快地扔了那淫书秽物,转身大步冲了出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终究不是平静的止水,会由一点点的引信触动,溢出来,凝聚成最深沉的渴望。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十六身上的药气总是混杂着甘和苦,他咽下,沉迷于描画他浸在飘渺云雨里的模样。因疼痛抿起的嘴唇、拧起的眉峰,双手揪着床被用力到指尖泛白,仰起的秀美颈线直接地告诉长庚,他的一切都是他的。
 而他发狠地作弄小义父,让那总也扶不起的病秧子愈发看不清也听不清,软绵绵的手脚更挣不开健全有力的少年人,被锁了腰身趴在他怀里叫唤,没劲的腿根只能顺着觊觎已久的狂徒打开,痕迹遍布,委屈里压着不易察觉的欢愉。
 长庚轻轻吻他汗湿的鬓发,贴近他的耳朵,声音低的只能给那颗鲜亮的朱砂听见:
 我想你。
 十六喉咙里含糊地应,身怀的一股异香渐渐浓而盛,像只在深夜里绽开的琼花。
 确实也只是琼花一现而已。

半夜长庚从梦里醒过神来,摁着自己突然跳起的眼皮,有些莫名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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