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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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顾】太始年间遗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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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始年间遗事

七  目成

隆安七年初夏,花团锦绣的天子皇都经过战火而洗尽铅华,满城街头巷尾的青石板光鲜蒙尘,开着劫后余生的裂。
安定侯府窗前的厚帘隔绝去一切外物繁杂,好让里面的人静养,又没有紧得严丝合缝,漏进了一把熹微的光。
京城之困解围的第三天。

脉搏规律地越来越微弱,规律得过分,就成了令人窒息的死寂。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唯死绝处,也不是柳暗花明的逢生转机,忽高忽低吊着顾昀的命,这条多灾多难的命再险吊住长庚,维持一线神智清明。
长庚拧了个毛巾把给他擦脸,理平襟口。顾昀紧闭着眼没有反应,任他摆布。若不是还有一气游丝,远远看那张脸惨白的面色,会以为早已人去多时。
事情做完,他坐在床边,看着平躺的顾昀,冰凉的手心里是另一只体温相仿的手,谁也捂不好谁。
那一缕不知变通的光线描摹在身上,把他一分为二,如同是撞了南墙,又僵直地反进长庚眼底,越显出这块南墙黑是黑白是白的分明。这分明叫他不高兴,凑过去含住他冰凉的唇碾磨,亲出的薄红给照亮了,和进凝着的冷硬棱角里,仿佛是给那层力挽狂澜的刚硬外壳凿开了个吝啬的缺口,剥落出里面包裹的一点鲜烈柔情。
看着难得的颜色,他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轻轻触着这点外露的情意,万分珍惜。
他的脸低低地埋在他的颈窝里,也不敢实打实让他病骨受力,就那么虚靠着,嘴唇贴紧涌流的血脉张合,声音的沉闷震动穿过覆于表面的薄透体肤,汇入干流,淌进胸膛里的一汪重洋,渴望掀起不平静的动荡波澜。
好勾起底下销声匿迹几百年的神,浮起来,看看谁惊了他的春秋梦。
依稀叹了口气,绝望又希冀地求他。
你救救我吧。

两日前长庚猛地醒来,气浪炸伤没什么大碍,身上的乌尔骨却愈演愈烈,撑了几次都没爬起来。葛晨端药回来推开门,见他跌跌撞撞滚下床顿时吓坏了,急忙扔了碗把人扶起。
长庚眼里猩红骇人,不断颤抖地念着那一位的名字,坐实了一直以来的猜测。
葛晨迅速把他扶出去,扒开被一群焦头烂额的太医围成水泄不通的侯爷卧房,将长庚送到了顾昀床边。
少年时代在侯府里读书练武,随了然外出游历,大了各自分开拜师,联系却一直没断。葛晨和曹春花一道黏着这个大哥许多年,虽然在一起的时候长庚大多少言,但确实是能推心置腹的朋友。
他看见过大哥闲时在白纸上反复写了顾昀的名字涂掉,当时就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后来越发历了许多事,更觉出大哥对他义父情深义重得有些不正常。
再到兵临城下,自己浑身是血不觉,惶然地盯着城墙下看不到尽头的焦土和尸山问他:“子熹呢?”
葛晨当时没心思细想,事后回过味来,心里一下打通了某个关窍:这两位,怕是……

一个浑身白绷躺在床上,昏迷数日没有声息,另一个守在他的病榻边不吃不喝,寸步不离。
数日里昏迷的顾昀几次差点儿过去,整座太医院都搬来了侯府,穷尽手段把他救回来,终于到了这最后,他们也实在没办法了。
而唯一有希望能救顾昀的陈轻絮,犹在千山万水之遥的关外。

葛晨站在门口,明明白白把这凄惨哀寂又大逆不道的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十分不落忍。轻手轻脚端着吃食站在原地,没有惊动长庚。
太医的唉声叹气关在门外,依然细细地漏进耳中,零碎隐晦的几个“凶多吉少”“最后一晚”“天意”“造化”听得他酸楚,偷偷拧了拧鼻子,不敢让长庚听见,又往门缝处站了站,堵住那些只言片语的丧气话。
等到手里热气快要散尽了他才凑过去,尽力提起些语气,小声劝道:“大哥,厨房热了粥,多少吃点儿吧。要是侯爷醒了看见你垮了,指不定怎么骂我们呢。”
长庚目光始终胶在顾昀身上,碗倒是接过去了,手抬起来又放下,喉咙却根本动也不动,失魂落魄地把碗丢在一边。
“太医的意思我都听见了。”他握紧了顾昀的手,不知是因为连日来的不合眼还是别的什么,眼睛里有层令人不敢直视的红,此时也黯淡了。
北疆战事未息,兵线收缩,许多原来关外通往关内的路都毁在炮火里不能用,陈姑娘就是神仙也飞不回来。

葛晨观他神色,意识到他什么想法,心里猛然一跳。
正要开口,门突然被闯开了。
“来了!陈姑娘来了——”
抹着眼泪就差嚎啕的老管家身后跟着一抹清汤寡水的白,走近了才发现除了白,满身都是赶路带的千里风尘,倏忽如一阵疾风刮到顾昀床边,正是陈轻絮。
她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才抢在阎王爷之前赶到侯府,难得带了微喘。把了脉接着开始飞快地交代各种准备,一句废话都顾不上说,就把闲杂人等一并赶了出去,如今取了“北”字扶升亲王之位的王爷也丝毫不假颜色。
门内门外不眠不休又熬了一宿,清早陈轻絮出来,面容虽疲色难掩,嘴角却轻快了许多。
顾昀命不该绝,到底在她手里回转人间。
长庚僵立一夜,数日来强忍的忧虑绝望在胸中郁结成一团苦涩,此时终于抽开一个阀门,随他漫长的一口气细细地松了出来。
人一放松,肩膀和精神就一并垮了。
长庚垂头掉了一滴泪,清亮地冲淡了目中血色,被他自己背身擦去,默默收拾起藕断丝连的一身肝胆,又一点点安放回去。
葛晨也舒了一口气。自从不小心得知大哥心事就不住想歪,眼见此情此景,忽然不合时宜地觉得,这好像和娶了媳妇蹲在产房外头的光景有那么些相似。
等长庚再抬起脸来,葛晨却笑不出来了,惊骇地发现他眼中竟有重瞳。
大悲后大喜,积蓄多日的乌尔骨终于不可收拾地发作了。
葛晨措手不及,茫然看向陈轻絮,陈轻絮一见,来不及多解释,当机立断把他封成一只直僵僵的木偶,两人合力把他拖回房里看起来。照顾也不敢假手于人,被迫把他混沌中喃喃的昏话梦话听了个遍。
陈轻絮和葛晨对视一眼,一个如遭雷劈,万年不变的云淡风轻面无表情都裂了缝,一个因为事先有过铺垫还算镇定,只不过亲耳听大哥说出来,头皮略麻。

隔天情况稍微稳定一些,长庚就顶着一头一脸的银针又去守着顾昀,喂药擦身事事亲力亲为,没事做就像前几日一样握着那双白惨惨的爪子不撒手。
陈轻絮无声无息地走过去,长庚正坐在床边盯着他那人事不知的小义父,眼神直勾勾地瞧。
她破天荒微觉了一点儿不自在,问道:“侯爷醒过了吗?”
长庚被她扎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刺猬,想扭脖子也不得,跟她说话只好慢慢把整个身子转过来,僵直着道:“刚才醒了一下,又睡过去了。他亏得太多,多睡睡好。”
陈轻絮:“醒了就没事。”
长庚忽然道:“有一事我想知道,还请陈姑娘告诉我。”
陈轻絮看了眼他指尖残留的一点药渣:“你是想问,侯爷现在气血两虚,为何没有给他用最滋身补阳的药?”
长庚点点头:“不仅是耳目的毒,他还有事瞒着我。”
“我闻到过他的信香。”
这时床上的顾昀微微动了动,眉头难受地皱起来。说是动,他肋骨断了好几根,虽走运断骨没扎进脏腑,但现在身上虚弱要命,眉毛也皱得有气无力,看起来根本没什么变化。
长庚立刻察觉了,缓慢地回过身,帮顾昀调整一下一个姿势久了发麻的腿。
他的注意力好像永远都全心全意都放在顾昀身上,所以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发现。
陈轻絮看在眼里,就知道这事情终归是瞒不住他的。
她想了想这事儿怎么说,斟酌着开了口:“没在北疆中毒之前,他本来是到了分化的年纪。侯爷气血亏欠,体质偏阴寒,因此……大约是坤泽。”

燃眉之急虽解,但远未到停下来喘息的时候。
西洋人放弃京城,江南沦陷。
顾昀卧床休养不到半月,挣扎爬起来和带领残兵南征的老师钟蝉匆匆见面,只来得及道个别。第二天,他自己和沈易也该北上整顿玄铁营残部。
需要做的事太多,一大部分又非他不可,根本没太多时间静养,顾昀卧床大半个月就上书奏请赶往前线。
长庚再跟他急跟他吵也也没用,最后眼睁睁看着他上马远去,身姿乍一看还是以前那样笔挺得不近人情,殊不知那都是陈姑娘特制给他的钢板夹出来的。
两人之间暧昧不清的乱麻依旧纠着,直到分开也没说清楚。
顾昀觉得此事主要错在自己。他当时确实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出城应战,不料猛然撞进长庚满载着烟火人间的一个眼神,一时鬼迷了心窍,暗含了放纵他的意思。
他被那双眼看得动容,脑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停了摆,只空白地想着有的没的。

——为将者殉于山河是尽忠义,于私他没什么好留给长庚,而长庚想要的也只这么一点儿,生前身后死守无益,何妨就与了他呢。

结果他非但不“红颜薄命”,一条命反而还怪硬挺,于是这当斩未斩留下的烂摊子还得他自己团吧团吧收拾。
而在长庚眼里那无疑就是他的默许,既然都活了下来,那便再没有放手的道理。十年如一日的暗恋转为明目张胆的明恋,他对顾昀的追求越发毫不忌讳,与之前的克己判若两人。
一枚苦果啃得顾昀焦头烂额。幸好能接着北上晾开一阵两人的关系,要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昀还不知道长庚从陈轻絮那儿得知了什么,可能是他鞠躬尽瘁的确不容易,老天爷见怜,为给他个公平,途中特地赶了一伙流匪来撞炮口。
从匪首那儿缴获的一把蛮族弯刀,竟勾勾扯扯出长庚的童年身世。
还有……乌尔骨的真相。
以致于劫后余生的这个新年,听闻北上犒军的是雁亲王,他没法模模糊糊再装蒜——那么吊着人家实在太不是东西,也狠不下心断了长庚的念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握住长庚伸来的手,一条路走到了黑。

马不停蹄重整北疆防线、讨伐西域联军,交换战俘顾昀遭遇的暗算毕竟元气大伤,又不得不烦一次陈姑娘。
这回放羊的大夫却不同往日,陈姑娘铁青着脸把他按住,郑重其事长谈了一番。
顾昀心中触动。
想想长庚身上的巫毒还要他照顾,倘若太早撒手人寰,不光是家国未定,他的小长庚又该怎么办?
他向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无牵无挂一身轻,但现在不一样了,脖子上拴了个长庚,迫他低下头,懂得惜命。
他的人,他要负责到底。
混不吝的安定侯这辈子头一次老老实实听医嘱,把自己的破烂身体当了回事儿。五月底,他从陈姑娘的建言,带着西域诸国的投降请罪书,与沈易一道押送各国交上来的紫流金回了京城。
路上没觉什么,眼看要近了京城,顾昀反而等不及。沈易调侃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年纪也懒得回嘴跟他互呛,领了几个亲卫便扬鞭一甩一马当先,披星戴月赶回了侯府。
他没从正门进,时隔多年又逾了墙,府里谁都没发觉。
本没想惊动长庚,天亮再给他个惊喜,不料小崽子鸠占鹊巢,在他房里睡着。顾昀推门进去,乌鸦嘴一张,好死不死严丝合缝地对上长庚本就没醒实在的噩梦。

惊喜活活给他搞砸成了惊吓。
长庚目中赤红未去,顾昀心里不是滋味地想着,他自己熬了多少次?
心不由自主就软了。
一夜折腾再没有睡意,顾昀打发了霍郸去告病,怀里搂着长庚,低低地开口道:“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还想让我说什么?男人话太多就没时间做别的了,这道理你懂不懂?”
长庚红了脸,扣住顾昀不安分的两只爪子,白日里舌灿莲花的雁王殿下突然变成了说话都磕绊的结巴。
“子、子熹……”
“不怕,”顾昀哄道,“我疼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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