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文一篇献给我胖爷和云彩妹子,没有大大喂,只好自己割【。
彩云追月
一个胖子一屁股在我身边儿的小马扎儿上坐下了,满身的水溅了我一腿。
这几天天气变幻莫测,前一分钟还艳阳高照,一转眼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老杀人个措手不及。
在我这儿倒是没啥影响,一把大伞插地皮子上管你晴还是雨,蒲扇一盖谁也别想惊老子的春秋大梦。
胖子看样子就是躲个雨,我也没心思跟他搭讪,仰在椅子上鼻孔朝天,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只当没看见。
结果反而是这胖子先开了口:“大兄弟,没睡着呢?”
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到这地方儿来估计也是个跑江湖的。
我扭头看了看他,应道:“没。”
胖子虽然是胖子,倒不是那种生活安逸养出来的臃肿虚胖,挺结实,脸也端正,没有脑满肠肥油光满面的讨厌劲儿,反而看着贼精的。
“下雨天也戴墨镜?”胖子估计是生来嘴闲不住,没话找话。
“职业素养呗。”我指了指靠墙被雨打湿的“铁口直断”大旗,回他。
我是个算命的,算命的标配里准得有一副墨镜。
胖子一乐,抹了把脸道:“不怕看不清道儿啊。”
“戴了比不戴看得清楚。”我抓过一条小手巾给他,“用这个吧。”
胖子接过去,听见这话没太在意,大约也以为不过是个神叨叨的算命的故弄玄虚。
他擦了擦头发上的水,语气平缓:“你这么年轻,能看见?”
阴阳眼这玩意儿,没想到他还真信了。但凡信这个的,要么有奇遇,要么干些不能见光的勾当,要么就是对走了的人有些执念,放不下,看不开。
有墨镜遮着,我大大方方地把眼睛盯在他那个硕大的背包上,看着凸显出来的形状估摸着里面怎么也得有几个铲头几根钢管。
“大部分时候能。不过道行跟年龄没关系,这得说悟性。”我手插兜里来回拨拉那几个边缘磨得圆滑的铜钱,“给你卜一课?”
“不用。”胖子摆了摆手,从包侧兜儿里掏出两个凤爪,递了一个过来,“我没啥想问佛祖的,咱俩个随便聊聊。”
我懒得跟他科普佛祖到底跟算命有没有关系,不客气接了凤爪我一看,哟,还是我喜欢的泡椒味儿。
我撕开包装刚啃了一口,蹲在旁边的胖子突然又改了主意,声音转了个弯儿:“嘿,不对,我还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马克思的。”
我嗓子一噎心说您怎么又改马克思了,马同志人家是辩证唯物无神主义者跟咱们客观唯心派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好嘛。
“我快奔四了还单着,你替我算算姻缘呗。”胖子吐出一块骨头,落进伞外一个水坑,激起的水花浑浊不堪,“看看我多会儿才能娶个压寨夫人,再乐乐呵呵地养个胖闺女。”
“钻石王老五,现在小姑娘不都好这一口儿的么,不该呀。”我扭头仔细观察他的面相,不愁吃穿的命,到现在还孤苦伶仃不合相术。“情史肯定有,说说?”
胖子道:“那当然有,年轻时候天天追在胖爷屁股后头跑的漂亮姑娘能有一个排……”
我做了个手势及时打断他的吹牛:“说重点。”
那胖子停了滔滔不绝的一通吹,神情却突然正经了不少。
“年轻时候遇的姑娘不少,但总觉得没那个什么怦然心动的感觉,觉得不够味儿。”他津津有味地嘬着鸡骨头上那一丁点儿肉,声音有些含糊,“后来又遇见一个特水灵的,怦然了,还是我暗恋人家。”
胖子似乎是想起了他话里那个水灵灵的妹子,颇喜庆的圆脸上露出个笑。
“嗨,所以你是想让我算算,什么时候能把她追到手?”我对他摆摆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啃了你的鸡爪兄弟我就不能忽悠你,这个我真说不准,你可劲儿对人家好就成了,女孩儿都吃这个。”
“实在人。”胖子笑着拍一把我胳膊,然后摇头:“不是。”
我问他,不是什么?
他拿纸擦了擦油手,淡淡道:“她早就追着天边儿的月亮走啦。”
我跟着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同情,暗恋的姑娘跟着自个儿心上人跑了,摊谁都伤心。
“世间哪就是这么个理儿,你喜欢人家,人家不一定就得喜欢你,总能碰上个两情相悦的,看开些。”
胖子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但他并没说什么,又转过头,闭了嘴看着伞外的雨雾出神。
我一时寻不到什么话来说,就陪他一起看雨倒一样地下,听雷轰隆轰隆地在头顶炸。
“她嘛——她是个好姑娘,”胖子沉默了半晌又道,“漂亮又能干,她现在肯定也过得好。”
“好姑娘都有好命,”我扫了眼他身后,接口道:“这天底下亏待不了好姑娘,以前受的苦,以后都能享福补回来。”
胖子笑了笑,微微叹了口气:“说的是啊。”
甜美的女声响起来,唱的是彩云追月。
甜歌皇后的名声不是吹出来的,这一首彩云追月唱了十年经久不衰,我一个小侄子听着这歌长大,现在随口一哼哼都这甜不腻的调调。
胖子嗯嗯哈哈一通,我听着话筒里那个模糊的声音,大概是有人来接这胖子了。
我跟胖子有一搭没一搭继续闲聊,等着车来。
雨点儿稍微小了些,一辆少说也有七八年高龄的破金杯一个急刹停在我的小摊子前,车轮打滑又溅了老子一腿泥点儿。
我突然觉着后槽牙有点儿痒,磨了磨。
车窗摇下来,后边儿露出一张白净的脸,黑亮的发梢湿了的有些塌下去贴在皮肤上。他嘴巴一张,气儿都不带喘的吼了一串:“死胖子快上车!催命一样让老子接你连衣服都没加冻死爷爷我了!”
胖子一叠声儿地应着:“哎这就来这就来!小天真龙王爷爷这么大的一泡尿都浇不息你这燥脾气,怕上火你喝王老吉呗!”
那头的小年轻儿骂了一句什么,胖子站起身背起包,冲我摆了摆手:“兄弟,我走先,回头咱再聊!”一边说一边跑进雨里,庞大的身体灵活一跳,钻进了那辆破金杯。
我似乎看见那破车不堪重负地晃动了一下,有点儿替那年轻人担心。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少女纤细的虚影,半透明的样子几乎被豆大的雨点儿冲散了。
透过墨镜看出去色彩有些不真实,那个少女的影子穿着短衣布裙,像是瑶家的式样。
她头上的包巾——应该是斑斓的彩色,正应了她那个水灵的名字。
小姑娘的虚影回头,冲我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摇了摇,似乎是娇俏地笑了一下。
然后,金杯哐当哐当地在雨中跑远了,那个姑娘的影子也消失不见。
坐了一会儿,我又躺回我的椅子舒舒服服地窝着,拿蒲扇遮住脸,闭上眼睛。
雨下了一下午都没停,我没再等来第二个路过躲雨的人搭话,好磨磨嘴皮子上长的霉。
也再没见过那个胖子和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